眼前的苏有朋突然哽咽起来,原因是娱乐资本论谈论起从“乖乖虎”到“五阿哥”过渡期的经历。大部分时间,他在媒体镜头下的表现,都藏着《情深深雨蒙蒙》杜飞的影子,讲话幽默、表情呆萌,时不时发出“哈哈哈”的笑声。不过一旦回忆起相隔20多年的往事,他常不能自已。
描述一个明确无误的苏有朋极为困难,他同时被人称为学霸、“乖乖虎”、“五阿哥”、“白小年”,他做过歌手、演员,近两年甚至从零开始当起导演,拍了《左耳》《嫌疑人x的献身》。
“那么多人等着挑我毛病,我只能逼自己啊。”在专访时,苏有朋时时会陷入那种力证清白的情绪。
他多次站在事业顶峰,引领歌坛、电视剧的一代浪潮。但人们却很难知道,“不被认可”的焦虑曾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困扰其左右,致使他对“小虎队”“五阿哥”心存芥蒂。
如今,这个44岁的男人信奉佛法,不断给自己做减法,随缘、不强求成为人生态度。他正学着放下,与过去的自己达成和解。另一方面,作为处女座的他,工作起来却依旧吹毛求疵,事事要求极致。
或许,处女座遇上释迦摩尼,碰撞而成的才是当下真实而不惑的苏有朋。
1.处女座导演
“cut,cut。”
《嫌疑人x的献身》片场,苏有朋坐在监视器后面喊到。在场的演员早已习以为常。从进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领略到,温和平易的“五阿哥”当起导演来却是相当苛刻、挑剔,一个镜头NG几十遍的情况时有发生。
这次轮到了林心如。在警察到访时,由她饰演的女主角陈婧需要配合肢体动作讲出一句“请”的台词。苏有朋觉得表演痕迹太浓,不自然,于是便反复重拍。即使如此,该镜头在后期阶段依然没能逃脱被剪掉的命运,苏有朋说服不了自己。而另两位主演张鲁一、王凯在面对导演时曾一度崩溃,怀疑自己到底会不会演戏。 “我从艺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一个镜头拍一天的!”北京首映当天,张鲁一吐槽说。
苏有朋、林心如
道具师傅们一定意想不到的是,导演予以演员的完美要求某天竟然会降临到自己身上。事情源于陈婧家的衣架上挂了一件男性夹克,“一个独居的女人家挂男夹克,你是要替导演招黑吧。”接着,现场又发现了四五个水壶,“我说你干嘛,在家里卖水壶啊?”小毛病接二连三,苏有朋气急败坏,命令整个剧组提前收工,“我让道具组把这些东西都弄好了再来,然后今天的进度删除,制片组算在道具头上,他们耽误了大家一天的钱,我要施加压力,让他们知道以后不要发生类似的事。”
《嫌疑人x的献身》剧本经过了106次修改,因为苏有朋对台词向来要求没有废字,“其实一共是十多个版本,但是每一版都会有1.0到10.0的改动,所以加起来有一百多版。”有时候甚至一版只有一句话或者几个字的改动,他还是会让编剧重新发给大家新的版本。
苛刻并非毫无来由,但绝不局于处女座随生而来的特质。
《嫌疑人x的献身》原著深入人心,加之日本、韩国电影版本先行,比较而生的质疑从苏有朋接拍时,便在其微博评论里得以呈现,“求不毁原著”,这是所有知名IP被搬上荧幕前的例行仪式,再就是“一个演员能拍出什么好电影”的声音。
在娱乐资本论问及会给第二部作品打多少分(满分为10分)时,“我使出了吃奶的力量,我尽全力了,所以我给自己10分。”苏有朋回答。
3月27日,电影北京首映。结束时,观众说,苏有朋的进步好明显啊,怎么着也要7分吧。4月1日,新片公映近两天,有褒有贬。至少苏有朋的诚意大家都有目共睹,“忠于原著,本土化却又很成功”、“让人看到了认真做电影的感觉”、“苏有朋大踏步进步,虽然仍有非常明显的不足”。
而争议则是“对于看过原著的人,惊喜不足”、“中规中矩”,不过对于新人苏有朋而言,这似乎又是另外一种肯定。“如果是一个读者,听说苏有朋或其他任何一个导演要动这个东西,都会友善地提示一下,不要让我失望,我喜欢原来小说那个震撼的感觉,不要动太大,不然会有落差。”苏有朋说,所以他不能去动小说里面的精髓。
想想也是,如果大刀阔斧地修改后,评论又会怎样呢?
2.二十多年来,终于有人发现他挺努力
事实上,质疑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苏有朋。
当年,靠“五阿哥”走红的他,先后出演《倚天屠龙记》、《刁蛮公主》,奠定了其偶像演员的地位,闲言碎语悄然而至,“所有人觉得那就是你的本色,你只能演五阿哥那样的角色。”
《倚天屠龙记》
后来他接演《风声》里的摇曳妩媚、阴阳怪气的白小年,《杀生》里阴鸷恨愤的牛医生,《热爱》里癫狂分裂的精神病患者……与大众熟知的偶像形象划清界限。
“白小年拿奖的时候吧。”2015年,苏有朋面对“一路走来你收获了很多的荣誉,你最骄傲的那个时候是什么?”的问题时曾如此回答,“我好像这二十几年来,终于有人发现原来他挺努力。”
在他心里面,偶像这东西一直有种负面的观感,苏有朋始终在跟它较劲,就希望自己能够被认同,是一个认真对待表演艺术和有实力的演员。
如果将时光荡回多年以前,“偶像”标签折射的心理阴影应该来自苏有朋鲜为人知的过往——“小虎队”解散后,单飞的他身陷“过气”尴尬,家里又突遭变故,“突然一下子赤身裸体,从一个不食人间烟火被保护的偶像明星,到突然摔落在地。”面临世俗、生活压力,要赚钱养家,苏有朋跑去拍戏,“乖乖虎”的光环太大,“大家都觉得你不过是个偶像歌手,没人相信你想认真地做个演员。”
小虎队
时至今日,苏有朋仍然无法在公共场合对这段记忆一笑置之,无论是《左耳》上映时期作客《鲁豫有约》,还是最近在北京师范大学“苏有朋专场发布会”上,谈及于此,他一度落泪,令人动容。
这样的情景,很容易让人回想起过去苏有朋对“小虎队”的排斥,在二十几岁的年纪里,那是软肋,是心头芥蒂。“那时候小虎队已经出道差不多10年了,歌坛都来来去去几代人了,我得自己想办法挖掘我更多其他的东西,努力地呈现给大家,我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而曾经少年的较真、努力,除了依附年轻气盛之上的不服输,执拗,大部分应该归属不被接纳、认可的孤独,以一颗心抵挡所有的心。
3.老天对你不薄,你还想要什么呢?
苏有朋开拍《左耳》那一年,明星跨界导演正值风口。外界理所当然认为,苏有朋不过是这股潮流跟随者中的一个。
《左耳》
故事的真实版本,却有着另外一番情节。
当光线总裁王长田找上经纪人时,苏有朋从未想过要做导演,“我第一反应就是别闹了,这是一个很专业的工作,我只会做演员,推了吧。”彼时,已经进入40岁的苏有朋,觉得人生要做减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不再往外面去抓了,应该多点时间往内看。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往外抓是为了内心的某种欲望,而这个时候应该回过头来看清楚你为什么要往外抓,而不是盲目的以为往外抓可以达到你某种需求。”
翻看苏有朋的微博,即使在《嫌疑人x的献身》出生公映时,置顶位置依然是一条有关内观禅修的状态,佛法被他定义为目前人生阶段中最重要的事情。
之所以最后转做导演,因为突然领悟了佛法中“随缘”的含义:当事情找到你的时候,不是一味地拒绝,而应该尽力去做,看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没有(做成)代表没有缘分,那就让它走,(有做成的话)做完之后不要对它有粘念。
另一方面,苏有朋也曾多次讲过类似“如果我不努力的话,可能早就被淘汰了”的话,从某种层面上来看,这种耻感和偏执,似乎又与他所信奉的佛法相冲撞。
“站在世俗价值观上,这个东西是成立的,因为今天我来做电影,工作逼着我这样做,事实上我的人生价值观早就不是这样了。”苏有朋告诉娱乐资本论。
“有时候回想一下,歌坛有到过顶峰吧,电视剧也有不少代表作啊,该有的其实都有了,老天对你不错,你还想要吗?聚光灯永远在你头上,也太不公平了吧。我38岁不放手,好,我再接受下一个高峰,但总有一天我要面临下坡吧,只是早晚而已,没有东西会永远留在你手上。”
而今,他也正在学着对过去的自己释怀,“你对于荣耀的过去也不要过于放不下,不愉快的过去发生了已经发生了,也不要再为他耿耿于怀。”
“如果遇见15岁半的自己,想对他说什么? ”有人这么问他。
苏有朋沉默片刻,说:“少年,你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