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半仙
“不想在北京干了。”
疫情威胁下管控始终紧绷的北京,似乎给文娱从业者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身处文娱圈的小娱,最近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情绪,远处是UP主和KOL们相继发布搬离北京的视频,近处是身边人三三两两开始产生离开北京的打算,而目的地常常是上海、杭州、长沙这些南方城市。
离开的理由有千千万:爱情、婚姻、生活水平、气候......
但当他们真正做起盘算的那一刻,会发现从北京迁移到其他城市是一件“牵一发动全身”的事,只要还在文娱圈,就无法彻底逃离北京。
甚至那些曾经离开过的人,也在辗转之后因为一个原因重新回到这里。
那就是,北京是文娱行业的中心。
一、当平台的人想约你面聊你说你不在,这不合适吧
张文:文学策划、编剧
北京-长沙-北京?
我离开北京的契机,和影视行业税务大地震相关。
18年底的时候,行业非常动荡,我所在的这家大的集团公司要将影视业务线整个拿掉,这样的话我要么是在公司内部转岗,要么是离开去别的公司。
我其实非常迅速的就找到了其他的工作,但那个时候临近过年,我想年后再入职,而在回家途径长沙的过程中,被长沙的朋友邀请去湖南广电旗下的一家影视公司去面试。
没想到这家公司的老板非常喜欢我,给到的薪资比我在北京的时候还要多,我想着既然长沙离家这么近、老板相处也好、薪资条件也不错,那就留在长沙工作一段时间。
等在长沙生活的时候,觉得这里实在比北京好太多。我在北京花3200只能在五环租一个隔断房,而且房东特别坑,在洗手台和墙之间摆了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就把厨房也这样租出去了,退房的时候也不退我押金。
但在长沙,我花了一样的房租,直接在湖南广电附近整租了一个三室两厅的房子,连还价都没还。
和住处直接相关的,就是多了很多休息时间。毕业后在北京的这段时间,我是没有个人生活的。早上上班从黄渠小区坐六号线地铁,要等三趟才能进去,我后来就学会了站在门口,等人群把我推进去。
下班的时候七八点钟到家,直接倒头就睡,我甚至觉得都不能叫睡觉,叫晕倒。晕到一两点醒了之后,还会想着有工作没做完,又爬起来继续工作。
在北京的一段时间确实是我人生最辛苦的一段时间,倒也不是身体上的辛苦,而是精神上的疲惫。也不好维系朋友,因为见一次要提前三天预约,见完了这一天也就没了。
不过这也是我飞速成长的一段时间,我们老板定了每周见五到六个影视行业公司的KPI,这只有在北京才能完成,要是在长沙估计约一年也约不上,于是我在两年内积累了很多的资源和人脉,我后来工作中的很多资源都是在那个时候积累下来的。
来了长沙之后,因为依然在影视行业的缘故,我几乎每个月都要来北京出差一次,因为会有一些必须到北京面聊的情况。
比如说剧本的修改,线上沟通肯定没有线下沟通方便,尤其是在一些剧本冲刺阶段,比方平台需要六集剧本上会,那我就要去做最后的调整。还有一些情况是大纲进剧本、大纲定稿都需要见一次平台。
而涉及到发行的情况时,还需要老板亲自去谈,表达我们的诚意。
这就是影视行业的现状,平台的话语权越来越大,所有影视公司都要跟平台的越来越紧。以前还有些老牌公司会做版权剧,拍完了平台要买就买,不买就卖给别人。现在再大牌的公司都要跟平台谈好一些意向。
而这些平台都在北京,当平台想和你见面聊聊的时候,你说我不在,我在哪哪你飞过来把,这也不现实。就算是根据地在长沙的芒果TV,也在北京设了分部,方便跟影视圈的人打交道。
一个制片人或者公司策划想要找工作,只能在长沙、北京、上海里面选。身边有人在一些小城市的,基本没有什么影视公司,如果有也是在当地的体系之中,举例市场更远。
我心里很清楚,如果想要在影视行业寻求更好的发展,北京是绕不开的地方。
二、只有身处北京,才能保持对红线的敏感度
白珍:文娱宣传
北京-杭州-北京
“北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你在这待着干什么?”
我从2012年毕业后就在北京做媒体相关行业,那个时候住在一个老破小的房间里,我父母来看我,就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可能当时他们说这句话也是在心疼我,但我那时觉得很伤人,觉得他们不愿意来这里看我。也让我的心里一直记着这句话。
后来我在北京工作到第七年,北京的雾霾还是很严重,生活成本也很高,而且我结婚了,希望有一个稳定的家庭生活,有房、有车、有自己的一片天地,而这在北京根本不可能,就想换个地方试一试。
再加上我很希望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这样我妈也许会愿意过来看看我。杭州就成了我和老公离开北京的目的地。
我们离开的非常爽快,但是等到了杭州,才发现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首先是水土不服,在北京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干燥的天气,但到了杭州,我需要面对梅雨、台风、潮湿,蚊虫也特别多。我的老公也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去了之后不适应,再加上压力大血压也升高了。
工作方面的落差和气候一样强烈,杭州能选择的面特别小,除了两三家大的互联网公司,只有只有一些文创类的小公司,对发展期的年轻人来说非常有限。
在杭州的工资和北京也没法比,北京可能大家普遍能拿到两三万,在杭州薪资只能持平甚至略降。除了房价,杭州的生活消费也不比北京低。
我和我老公一起来到杭州,本来是想来安家的,结果这个想法其实在杭州也很难做到。
即便我在杭州找到工作,因为是从业行业的原因,我依然和北京保持了非常密切的关系,在杭州工作的两年间,我每个月都要飞到北京出差一次。
因为对接的媒体机构在北京,我需要跑一跑、走一走、见见大家,我们行业关系是弱关系,需要经常维系。
这种来回频繁的折腾让我觉得不舒服,像是来北京做一个宣传活动,在酒店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而且公司节省成本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住。
就这样我和我老公本来期望的在杭州的美好生活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薪资水平的下降,不停的出差和家庭成员分别,这和我们想要的安稳背道而驰。
所以在2020年,我和老公在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共进退,再次回到北京,继续继续投身文娱宣传行业。
对文娱行业从业者来说,北京是政治中心,能够获得第一手文娱管控的消息,这是最核心的。这个行业需要第一时间知道现在导向是什么样的,这决定了我的稿子该怎么写,这个项目要规避掉什么问题。
更为重要的是,只有身处北京,才能更好的保持对文化行业敏感度,保证在一定的框架下做事情。北京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有保持敏感度的土壤。
而去了杭州一趟,我也发现了北京生活好的一面。
这里虽然土土的,但很自在,你可以很洋气也可以穿的很土,没有人会在意你的穿着,也不会用太强的有色眼镜去看你。
而且我觉得北京的特质就是“来得快去得快”,暴雨沙尘一会就结束了,就连堵车也是。北京的堵车是早晚高峰堵,但也能挪着往前走,三里屯堵车也就堵那一段。
在北京,问题严重的时候觉得过不下去了,但实际上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三、去上海新公司入职一个月,领导想派我回北京
小岛 电影记者
北京-上海-云南-北京
离开的时候其实对北京完全没有留恋,因为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北京。
我记得当时是2016年,我大学毕业之后,先是出去玩了大半年,后来到找工作的时候,觉得大城市会有很多影展、演出的机会,就来到了北京,在一家影评号工作。
真正到这里之后,才觉得北京根本不适合人生活,通勤时间都是一小时起步,而我尤其反感地铁通勤。
最讨厌的就是排队进站这个过程。因为在天通苑附近住过一阵,每次进站的时候,我觉得那些栅栏围在那里,人就跟牲口一样的被赶来赶去,太痛苦了。之后我只要租房,唯一的要求就是离公司一定要近,别让我坐地铁。
后来因为女朋友在上海工作,我想了想上海也一样有这些影展、演出,就在2017年搬去了上海。
我挺幸运的,那个时候所在的影评号公司,他可以接受我在上海办公,并且报销我每个月两次飞回北京开选题会的机票,这应该是行业里很少见的情况吧。
就这样,我在上海安顿下来,并且对上海的好感与日俱增。
我觉得每次下飞机的时候,上海的路灯都比北京的亮很多,给人一种安全感。而且上海才有一个城市的感觉,很洋气,不像北京就是个农村。而且上海也比北京更有人情味。
不过到了18年,我所在的这家影评号因为各种原因,公司的经营状况不太好,开始裁撤一些部门,包括技术、产品、运营等等,也肯定不会再让我继续外地办公。
从影评号离职之后,我才开始在上海找工作,这个时候深刻意识到了北京和上海资源相差之大,上海影视相关的工作实在是太少了,尤其电影媒体几乎是0。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电影杂志,在里面工作了一两个月之后,领导就开始问我要不要去北京。因为这家电影杂志有不同的部门,上海是做纸媒,北京是做新媒体。那个时候杂志很明显是在削减纸媒的发行数量,重心向新媒体偏移。
我当然不愿意再回北京,于是辗转之后去到了一家互联网公司做影视内容运营。但即便是做运营,我发现自己还是在跟北京的人打交道。
比如我们想对接一些片方或者宣发公司的时候,基本上全是北京的,我印象中上海的极少,只有迪士尼有一些,比如《复联》这样的大片资源。我们和北京片方沟通的时候都是线上,不过也有一些需要采访的内容会跑北京。
可惜造化弄人,我所在的那家互联网公司的主要产品在2019年因为某些原因被下架,整个团队都在一个比较迷茫的状态,虽然下架期也做了一些产品,但我想着公司接下来其实没有什么和电影相关的工作了,想来想去干脆辞职在家算了。
没想到年底就碰上了疫情,跟女朋友又不停吵架。这个时候我就感觉上海没那么好了,我喜欢自由,但那段时间人根本不能出去,也没法找工作,收入也断了,跟女朋友也分手了。
半是逃避半是散心吧,我就什么都不想了去了云南一个小城市待着,靠接一些兼职类的稿子生活。
云南确实很美,但也离文娱行业太远了。兼职收入特别不稳定,有些媒体就算是兼职也会希望撰稿人在北京,可以帮他跑一些活动啊、现场啊之类的。而且在那个小城市里,你想IMAX的电影都根本找不到哪个影院有,就更不要提什么影展、演出了。
待了快一年还是撑不下去了,我离不开北京的影视资源。回来的时候非常顺利,影视行业的工作遍地都是。
就这样,我在外生活4年之后,因为工作原因再次回到这里。
我想着:先干着,干到哪天熬不下去了,再离开这。
四、结语
在和他们对话的过程中,每个人对于北京的不好都能够大谈特谈。
但同样包括他们在内的文娱从业者也深刻的意识到,北京的文娱行业对于这些追梦者来说,有着足够多的机会,足够高的包容度,和足够诱人的回报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