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涛,明星运动员与国家体制博弈下的“困兽”?

关于“宁泽涛返回海军队训练的函”的红头文件,一时间甚嚣尘上。

今天,微博上再次有人爆出宁泽涛被国家游泳队开除的消息,并且附上了一份由国家体育总局游泳运动管理中心发出关于“宁泽涛返回海军队训练的函”的红头文件,一时间甚嚣尘上。

随后@北京青年报微博称北青报记者刘艾林从游泳中心了解,这封公函的内容属实,宁泽涛现在已不属于国家游泳队队员。这封公函的落款时间为2016年10月18日,为里约奥运会结束之后。但游泳中心官方依旧没有为此事做出任何官方正式说明。

澎湃新闻也进行了转发。

即便有了北京青年报的信源,网友们评论依然是骂声一片,说有人“造谣”,更有评论指出一些媒体已经被利益团体操纵已定性,信源不可信。

而后事情再次反转,有媒体报道称“宁泽涛回应称并未收到过这份公函,也并未被告知公函里所说的情况。他表示在奥运会后,就因为身体原因向国家队提交过一份“退出国家队的情况说明。”当时国家队领队接受了他的情况说明,并且表示将尽快向游泳管理中心主任汇报。

然而目前没有任何一个当事方通过微博作出官方回应。

当然,这并不是宁泽涛第一次“被黑”,从里约奥运会之前传出“宁泽涛与国家队闹翻”到之后“宁泽涛退役”、“宁泽涛转业”、“宁泽涛转会新加坡”、“宁泽涛被开除”,围绕着宁泽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舆论漩涡。

微博上,宁泽涛还在推广自己为阿迪达斯代言的产品,他说“THATWHICH DOES NOT KILL US MAKES US STRONGER”是他的专注箴言。

前不久,北京的地铁站里又出现了宁泽涛的广告海报,本以为在里约奥运会铩羽而归的宁泽涛可能从此要被广告主冷落,但是备受争议的宁泽涛显然已经从一种偶像变成了另一种偶像,从“体制内的英雄”变成了另外一种“反体制的英雄”。

而随着中国体育改革与职业化进程,举国体制下非职业运动项目的明星运动员自主决定职业生涯发展与体制之前的矛盾也越发明显。

本是一个前途无量的阳光少年,不料中途折戟,阴谋论和谣言缠身,风口浪尖的宁泽涛究竟何去何从?

1.成名:一飞冲天

对于渴望体育偶像的国人来说,宁泽涛的横空出世就像久旱逢甘霖。

2015年8月6日,在俄罗斯喀山世锦赛的100米自由泳的泳池里,诞生了这位中国体育的新星。

在宁泽涛第一个触到池壁的一刻,现场的解说员激动地哭出来,高喊了三遍“拿下”,宁泽涛创造了历史,47秒84,第一次为亚洲人拿下了这个项目的金牌,解说员说这个项目相当于田径的直道项目,而这块金牌的重量不低于2004年刘翔在雅典奥运会拿到的110米跨栏金牌的重量。

虽然赛后有网友吐槽宁泽涛之所以夺冠是因为那个项目的高手当天都缺席了,然而这丝毫不影响民众狂欢的心情,从此,国人期待着了一个新的体育巨星。

继获得2014体坛人物最佳男运动员奖之后,2015年宁泽涛蝉联了这一奖项,当时主持人张斌在结语中说:“这就是里约奥运周期,创造商业价值最大的中国运动员。”

对于宁泽涛,民众是有信心的,2014年在仁川亚运会上,宁泽涛就先后拿下男子50米自由泳、男子100米自由泳两块金牌,并带领中国男队拿下男子4✖️100自由泳接力和男子4✖️100混合泳接力的金牌。

在这之前,他就在国内的全国锦标赛崭露头角,2013年,在第12届全运会在第六届全国游泳锦标赛上,宁泽涛首次尝试50米蝶泳,荣获金牌。

央视新闻报道他为“新男神”,迷妹们也收获了一位新老公。他阳光健康,笑容灿烂,没有绯闻没有丑闻,不炒作,符合大众对于一位完美的体育明星的一切幻想。

2.污点:因兴奋剂检测阳性被禁赛

转折点出现在里约奥运会之前,出征前的一个多月,6月30日,@卡帕多西亚的鹰发布了文章爆料,“曝宁泽涛恐被取消奥运资格,因私接广告顶撞领导”,随后这个爆炸性信息转眼间就出现在各大新闻客户端的推送里。

如今再去看@卡帕多西亚的鹰的微博,仅有的几条信息也全部是关于宁泽涛的黑料,根据爆料,宁泽涛开始由国民男神变得狂妄而陌生,是从去年喀山世锦赛之后开始的,11月,蒙牛牛奶签下了国家游泳队的集体广告和宁泽涛的个人广告代言。

可很快,宁泽涛却改变了主意,在未请示游泳中心的情况下,个人擅自跟伊利牛奶签约,还跑去澳洲拍了广告宣传大片。随后海还代言了皮克斯动画工作室的中国大使以及曾被人民日报多次批过的香港“NUSKIN如新”公司的“青春大使”。并将一系列广告代言的收入全部都归了自己,违反国家体育总局相关规定,违反了纪律。而且当游泳中心领导指出他的问题后,宁泽涛非但不虚心接受批评指正,还在众目睽睽下顶撞领导,态度极其恶劣,在那以后,还罢训长达20多天,甚至向队里打了退役报告以示要胁。

7月3日,中国游泳队第一批赴美集训名单公布,宁泽涛的名字不在其中,似乎印证了这些恶意爆料。

7月10日,一条小道消息开始迅速扩散,在总局干预之下,宁泽涛被重新放入了奥运大名单之中。

7月18日,宁泽涛来到人民大会堂参加中国体育代表团成立动员大会的央视镜头前。

支持宁泽涛的人和广告主们都松了一口气。

7月20日,宁泽涛微博发了一张机场图,说要奔赴战场。

8月1日,宁泽涛微博发了一张自己在里约奥运会游泳场馆中的自拍,看起来心情愉悦。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观众期待的方向发展。

8月9日,在100米自由泳半决赛中,宁泽涛以48秒37的成绩位列小组第六,无缘决赛。

8月12日,男子50米自由泳预赛,宁泽涛成绩22秒38,总排名第30无缘决赛。至此,宁泽涛首次奥运会之旅的单项比赛已经全部结束了。

宁泽涛发微博说,“谢大家的一路支持,我会一直努力下去。全力以赴,无愧我心,做真实的自己!”

这样的成绩出乎国人的意料,我们的神话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如果说里约奥运会时的宁泽涛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那么他显然是成长了,因为在2011年他曾经因为被禁赛几近崩溃。

2011年3月初,宁泽涛进行了一次飞行药检,一个月后,检测结果出来了,阳性。爱吃火腿肠的他,尿样中查出了“瘦肉精”,被中国游泳协会禁赛一年。

后来有媒体分析说这是宁泽涛职业生涯的唯一污点,而这一污点对他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影响。

我们无法得知,这究竟是不是导致宁泽涛从一个乖孩子变得不再“听话’的转折点,如果是,也许错不在他。

但是,自此,他开始变得“复杂”。

3.症结

在央视后来发布的纪录片《转折点-宁泽涛》中,宁泽涛说“当时先是饭卡被消磁,然后被要求搬离公寓,并且主管教练不再出现在泳池”,他的生活和训练都受到了“刁难”。

被刁难并不是毫无因由的。

根据各种版本的爆料,宁泽涛与国家游泳管理中心“交恶”的原因无非是两个字——利益。

原因之一是牛奶战争。

根据中国企业家杂志的报道,游泳中心在和蒙牛签订赞助国家队的合同时,没有征询宁泽涛的意见,只是事后告知宁泽涛,当宁泽涛要求查看合同时,却却被游泳中心以“涉及商业机密”为由拒绝。于是宁泽涛拒绝签字。蒙牛跟宁泽涛谈个人代言合同时,宁泽涛认为条件太苛刻拒绝了合同,转而与一直“追求”他的伊利签约。

而这就犯了游泳中心的大忌。

国家体育总局前身国家体委曾在1996年下发《加强在役运动员从事广告等经营活动管理的通知》,规定“在役运动员的无形资产属国家所有”。

虽然2006年国家体育总局将上述规定修改为“运动员商业活动中价值的核心是无形资产,包括运动员的姓名、肖像、名誉、荣誉等。对多数运动项目而言,运动员的无形资产的形成,是国家、集体大力投入、培养和保障的结果,同时也离不开运动员个人的努力”,还规定了,“要保障国家队训练竞赛任务的顺利完成,同时依法保障运动员的权益”。

2001年国家体育总局《关于运动项目管理中心工作规范化有关问题的通知》第五条(三)也规定:运动员广告收益分配要兼顾国家、集体和个人的利益。“原则上应当按照运动员个人50%、教练员和其他有功人员15%、全国性单项体育协会的项目发展基金15%、运动员输送单位20%的比例进行分配。”

但事实上游泳中心还是在按旧章办事,他们想要拿大头。根据中国企业家杂志的报道,据一位赞助商的爆料,实际上,宁泽涛的商业代言收入分配中:游泳中心分50%,教练分12%,中体经纪拿15%,宁泽涛最后拿到手里的只有23%。

而这就涉及核心问题,也就是非职业运动项目的明星运动员与国家体制的利益分配问题,这也是明星运动员与相关体育管理部门发生矛盾的关键原因所在。

4.可能的解决方案,当然宁泽涛与游泳中心之争并非首例

治郅、李娜等球星都在与体育管理部门的权益博弈中将”单飞”一词推上风口浪尖. “单飞”早已不仅是职业运动项目(如足球\篮球\网球等)的产物。

不同于篮球管理中心、网球管理中心、排球管理中心等都已借着姚明、易建联、李娜、朱婷这些顶级体育明星的案例逐渐摸索建立起自己中心的运动员单飞模式,游泳运动管理中心却总会因单飞与奖金分配问题而登上新闻头条.早些年的于芬、田亮、郭晶晶到今天的孙杨和宁泽涛。

为什么会这样?

从体育项目的市场经济角度看,游泳属于没有钱赚的体育项目,对比网球运动员的各项赛事,四大满贯公开赛、ATP大师赛、各洲际赛事都有着高额奖金。在刚刚结束的2017年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赛事总奖金为创历史新高的5000万美元,男、女单打冠军奖金均为370万美元,即便是一轮游的选手也可以获得5万美元。在网坛取得优异成绩和表现后,全球顶级广告主更是蜂涌而至,代言接到手软.

2017澳网公开赛奖金高达5000万美元

而纵观世界泳坛,最优秀也最接近职业化的选手菲尔普斯共获得奥运会23枚金牌,打破多项世界纪录.获得如此多的奥运会金牌,但依靠这些成绩得到的奖金也只是国际泳联数目很有限的奖金。更多的还是依靠赞助商的帮助来维持他的训练。因为从游泳赛事本身带来的奖金收益是极其有限的,广告主也会倾向选择市场化程度更高的体育项目明星.按照中国国家队运动员奖金分配原则,运动员也只能拿到赛事奖金中的60%-70%.

游泳本质上是一项体能项目,是不可能效仿篮球、网球这些职业运动发展方向的。除了国际泳联主办的旗下各级赛事之外,游泳是没有如NBA、西甲、英超这些顶级职业联赛的.所以作为游泳运动员,在参赛奖金收入非常少的前提条件下,宁泽涛会更加看重从赞助广告商\商业市场上获得更多的利益和保障。

但令人尴尬的是,鉴于游泳项目属于非职业运动项目,所有的国际赛事参赛权都由国家队负责统筹安排(不考虑独立运动员身份参赛),这也意味着如果宁泽涛不能和游泳运动管理中心达成一致,他就无法参加任何国际赛事,更别提取得赛事成绩,进一步提高自己的曝光度和商业价值.

由于宁泽涛事件的舆论关注度,娱乐资本论发现国家体育总局在2016年12月2日,也就在宁泽涛开除公函的一个半月后,再一次发布了2006年就已经发布的《关于对国家队运动员商业活动试行合同管理的通知》体政字[2006]78号文件,文件中明确了各运动项目国家队的管理体制和模式存在较大的差异,在运动员管理模式上也不尽相同。

至于权益具体怎样分配,并没有给予规定.同时娱乐资本论发现,在国家队运动员商业开发合同(参考文本)中规定, 签约双方应在运动员仅以国家队运动员名义的商业开发权属甲方所有,还是以国家队运动员和个人名义的商业开发权均属甲方所有的问题上做出选择;很明显,从这一点选择上,对于游泳运动管理中心和宁泽涛两方,极易产生不可调和的分歧.


宁泽涛创造了中国男子泳坛的历史 ,是难得的短距离项目人才.加之超高的人气,如果就这样陨落,对中国体育无疑于重大的损失.国家体育总局新任局长苟仲文在新春记者座谈会上提到要推进体育总局体制改革、加大”补短板”力度、审视和探索发展之路.但愿中国泳坛未来能出现更多的宁泽涛在一池碧水中劈波斩浪.

但愿喜欢宁泽涛的人能像他为伊利代言的海报中说的那句话那样,不在顶峰慕名而来,不在低谷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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