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王半仙
“他们找我,就是想让我把班子搭起来,”说到此处,五百又加了一句,“毕竟我们这边的制作能力一直都是比较强的。”
五百的话不是自夸。
在五元文化位于9层的办公室里,有整整一面墙被做成了宇宙星系的设计,围绕五百这一核心,转动着35位弧光联盟的创作者们。
这一由五百发起,于2015年成立的组织,以《白夜追凶》为代表已经为国内影视市场贡献了超20部类型片作品。
于是当腾讯视频开始操盘《扫黑风暴》时,有着丰富类型片创作经验,并且自带一个“联盟”的五百,就成了《扫黑风暴》导演职位的首选。
对五百而言,这个活不容易。
答应腾讯视频的邀约在2020年3月,那时的《扫黑风暴》已经定下了要在2021年播出的硬性要求,而此时无论是剧本创作、团队组盘还是演员邀约都处在起步阶段。
首先要解决的是“人”的问题,五百打了几个电话。
第一个给十几年前就开始搭伙干活的摄影指导刘英剑,第二个是同期身在扫黑题材电影筹备期的编剧于小千,第三个是能拍能写能剪并且已有商业片代表作的导演宋啸。
这三位都是联盟的成员,与五百有着至少两年以上的合作或者相处的经验。“大家都很了解我的习惯,有时候这个机位我一个眼神一比划他们就知道了,别人可能都看不懂。”
但最后一个是与五百未曾谋面的王斯阳,这个做了别人项目十几年幕后的年轻人,正在谋求导演自己作品的机会。
当这份作品文件被放在五百的桌子上时,他想先跟王斯阳聊一聊。
“聊创作聊人生聊理想,”王斯阳的印象里,和五百只聊了两次就被拉入《扫黑风暴》,而此时他还不是弧光联盟的成员,“百哥说我这项目挺好的,但是他那边有一个更棘手的,问我能不能先把那个搞了。”
加入《扫黑风暴》这样的大戏,对王斯阳来说是难得的机会,更何况,五百愿意让他共同导演。“这是我从初二开始就立下的目标,但现在这个环境下,太难了。”
到这里,导演五百、联合导演王斯阳、B组导演宋啸、编剧于小千、摄影指导刘英剑在《扫黑风暴》里组成了全男班,开始一起啃下这块硬骨头。
01 碰撞:这里没有个人英雄
“百哥觉得我能写点东西,正好剧组也需要。”对王斯阳而言,剧本创作能力是五百发出邀约的原因。
去年6月份五百才真正进入项目,基于对作品质量的要求,一进组的他就下了推翻原剧本重写的决定。
“那根本就不是个扫黑戏,而是刑侦戏,根本没法用。”此时距离9月份剧组开机只有3个月的时间了,再紧赶慢赶,《扫黑风暴》也来不及全剧本开机,只能边写边拍。
为了保证剧集不在拍摄进程中走偏,主创团队在一开始就定下了创作的大基调。即在教育性与商业性之间取一个平衡,既让观众爱看,又起到为扫黑除恶专项斗争成果的宣传作用。
在于小千眼里,五百始终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后面情节什么的一直都在调整,但开头从来都没变过,就是督导组来到绿藤,一石激起千层浪,各方暗潮涌动。”
在这个开头下,主创团队开始了群策群力的创作过程,而王斯阳也急需通过这个项目来验证自己的编、导能力。
剧中的关键设定“李成阳没有家”,就是由五百提出,并在拍摄进程中不断碰撞完善出来的。这个设定从想法到落实,经历了两三个月的时间。
在开机时的剧本中,李成阳其实有大量的家中戏份,但宋啸在长沙堪景时,找不到一个适合放置李成阳的家庭场景,怎么都觉得不合适。于是堪景时的意见来到编剧组这里,主创团队开始共同思考“李成阳没有家”到底行不行?
结果当然是“行”,无论是从人物动机、逻辑上都能说通,一个背负14年冤案的传奇人物可以没有家。
但伴随着“没有家”的设定,主创团队又面临新的问题:原先的家庭戏份要挪在哪里。
“我们当时就想,如果馄饨摊就是李成阳的家,会不会更有意思。”于是在观众看到的情节里,李成阳和大江一进馄饨摊就开始拿菜拿酒拿碗筷,外部的紧张氛围到这里就变得安全和松弛,道具组直接在馄饨摊为李成阳支了一张床。
其实开机时的剧本中也有于京京,但完全不是现在的角色。“这一套东西就是集体创作,我们不断寻找新东西,不断去向已经设定好的东西说NO。”
这也是《扫黑风暴》不同于其他剧的地方,在时间限制下,大部分创作都是就地进行。
王斯阳举了一个印象深刻的细节,“我们的演员拿到的剧本都是热乎的,刚从打印机里出来。”
“剧组的机子开了就不能停,但有时候我们连明天拍什么都不知道,”王斯阳对剧组创作过程的紧张心有戚戚,“开完后面拍什么的会到了凌晨,编剧开始写明天的剧本,写到第二天天亮,我们早上出发的时候收到稿子,要是有问题就还要把编剧叫过来现场改。”
对编剧于小千来说,拍这部戏的经历让他吃了最多的早饭,“那时候在组里已经没白没黑了,我们编剧办公室每天五六点把早饭摆好,我们写完看到点了,就赶紧吃一口然后回去睡一会,中午起来再接着干。”
这样灵活机动的创作方式,使得现场迸发了非常多的灵感。
在新帅集团股东海广全逼李成阳签字转让股份的桥段中,剧组直接用了一位残障特型演员来出演被海广全轧腿的下属。
王斯阳提起这段戏还是很兴奋,“我们讨论了一夜想到这个戏可以这么拍,然后副导演简山提出来要是真的残疾人来骗李成阳,不是更有效果吗。”
决定残障演员出演的决定是早上六点下的,当天就要拍戏,上哪去找这样的人呢?于是道具组在崩溃边缘咬牙冲到义肢店门口等着,碰到的第一个要去换义肢的顾客,就成为了那场戏的特型演员。
之后李成阳逼文良签转让股份的合同时,相同的桥段又上演了一遍:“喜剧不就是反复嘛,我就说让李成阳也轧一遍,”王斯阳提出的这个想法马上被认可,“红雷哥一听说这个好,马上叫道具组再去找之前的演员,这一次道具组早有准备,微信都留好了。”
结束后的五百瘦了十几斤,“看背影都认不出来了,但也有胖了的,比如我这样的。”对话过程中,王斯阳开了很多的玩笑,尽管创作过程现在回忆起来依然艰难,但片场其实一直保持了欢乐的氛围。
剧集释放的花絮中,当刘奕君和吴越的对戏NG后,五百开始举着兰花指当场打趣,说两个人像久别重逢的恋人,使得现场工作人员都开始大笑。
宋啸也有同感:“百哥在我心里就像个大哥哥,哪怕在那么痛苦和艰难的情况下,他还会给我们讲段子,让我们放松。”
02 协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虽然没有个人英雄,但五百毫无疑问是整个剧组凝聚力的关键,也是拍摄的核心决策者。
为了保障进度,《扫黑风暴》采用了多线并行的工作方式,当五百带着李成阳的戏份在长沙先行开机的时候,王斯阳还在后方忙着和演员做沟通和阐述。
“那时B组还没有开,我就现场、家里两边走,帮着百哥接待演员,挨个和他们聊人物走向,经常是我在这边和张艺兴聊着,然后吴越老师在后面排着,门外的江疏影还在等着。”
在王斯阳配合五百做筹备以及之后的拍摄工作中,五百都对他表现出了绝对的信任,在大的创作原则下,由王斯阳负责的B组以贺芸、孙兴为主的戏份基本都由王斯阳独立完成。
“这一点我以前合作的很多人都做不到,但百哥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从最终呈现的效果来看,《扫黑风暴》的故事、节奏、视觉都保持了一致的风格,并没有割裂的状况,这源于主创团队某种作品审美上的一致性,也是团队成员的共性。
“扫黑的很多案件其实特别黑暗,如果真写实的拍出来,可能很多人接受不了,而且我们也不想让观众累了一天回家,回家看了个戏都沉重的睡不着觉。”王斯阳和五百在剧集的幽默风格上其实并没有直白的沟通过,“这些幽默的小调剂是我们共通的创作理念。”
而在实际的拍摄过程中,这种幽默还会互相影响。
王斯阳和宋啸所负责的B组先拍摄了陈建波绑架李丽涓逼签的戏份,在其中使用了喜剧化的呈现方式。
“这戏要是正常拍的话其实挺无聊的,就是几个人摁住来吓唬要李丽涓把合同签了,”宋啸还原了当时的创作想法:“我当时就让道具准备了无数份合同,都撕开撒在屋子里,让这帮人满脸笑容喊着嫂子让她签合同,一下喜感就出来了。”
之后五百要拍摄李成阳营救李丽涓的戏份时,参考了前一段戏码的气氛,让剧组找来了接地气的群众演员,其中一位卷发小哥就是剧组的工作人员,那位抱狗大妈的狗就是街边的流浪狗。
故事的协同带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整体的视觉呈现则是弧光联盟多年积累的默契和工作方法的科学。
“B组的摄影师在我刚接触这个行业时就跟着我了,他其实已经独立了,但这个任务比较重,还是想叫他过来。”在刘英剑的设计下,《扫黑风暴》的拍摄方法相较于其他刑侦剧更加的大胆,有众多主观镜头和奇特的构图,需要摄影师之间保持一致。
剧中大江指着李成阳那一段还因为运镜登上了热搜,不过这被刘英剑称为“常规操作”。
“我的工作方式是这样的,每次拍戏都要所有摄影提前来,把我拍的东西全看一遍,看完之后还要跟我一起拍几天。”这是属于刘英剑的小方法。
每天摄影组都会做素材的截图,将同步在导演、摄影都在的微信群里,团队成员之间互相查看是否偏场,这样可以尽力避免因为协同问题造成的无用功。
“我的原则是让演员能少演就少演,两遍拍完绝不来第三遍,因为这会消耗他的新鲜感。”虽然刘英剑的工作在现场,但工夫其实都花在了前面。“我比较注重看戏,花在剧本上的时间比技术上的时间更多,拍之前我就知道这场戏的重点在哪。”
这种前置功课的思路被王斯阳看在眼里,因为《扫黑风暴》边写边拍,许多角色直到拍摄前才意识到角色需要,比如海广全、比如胡笑伟的下属小方警官。
宋啸在剧组拍摄中,与后进入的演员做了大量表演干预的工作。“我们上去拍摄之前,甚至会跟这些演员在后面排练好了再上,就像以前上学排话剧一样。”
在《扫黑风暴》宽松的创作环境里,每个主创成员都想尽力把自己的那部分做好,不给对方拖后腿。
按照往常剧组的拍摄进度,编剧其实并不需要一直跟组修改,但在《扫黑风暴》里,所有编剧全部进组,于小千说道:“我们这个戏有这么多好演员,这么好的班底,我们当然希望这个剧本能够配得上大家的阵容和付出,一直调整和修改,干到差不多杀青才算阶段性的把剧本给完成了。”
甚至在王斯阳因为高血压住院时,也还在想着工作的事:“百哥这么信任你,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我要对得起这份信任,你越信任我,我越要把这个事做好。”
03 理想:共同成就“一点”事业
《扫黑风暴》进入尾声的时候,弧光联盟负责招兵买马的刘宏伟带着合同找到了王斯阳,“他问我愿不愿来,我说来呗,自夸一句吧,我觉得我还挺能‘挺’的。”
在五百为弧光联盟考察人才的过程中,他的标准除了才华、天赋、价值观之外,同样重要的还有“志趣相投”这件事。
某种程度上,王斯阳和五百是一类人。
十几年前,五百和刘英剑、王伟在长春拍短片的时候,就是在为理想做事,刘英剑回忆了一下,“那个时候我们在一块拍那个不赚钱,只好拍一些婚庆和杂七杂八的赚了钱之后,生存下来干我们想干的。”
后来五百离开长春进入剧组锤炼,逐渐积累了经验和话语权后第一件事就是成立了五元文化和弧光联盟。
加入《扫黑风暴》和弧光联盟,对王斯阳而言颇有一些打开职业新篇章的意味。“一个新导演哪个投资方认识你啊,怎么敢把上亿的项目交给你,但百哥就用他的资历和地位给新人背书,让新导演被平台和投资方承认。”
而这种感觉在联盟中待得更久的于小千深有体会。
“加入弧光联盟之前,我已经写了11年戏了,迫于市场需求,林林总总的家庭剧、情感剧都写过挺多的,”但作为一个男编剧,于小千还是更加喜欢偏男性气质的类型片,“走到一起之后,大家发现我除了情感剧,还能写点这个,其实是拓宽了我创作的范围。”
在与主创团队聊天的过程中,每个人传达出来的,都是弧光联盟对他们没有任何限制,反而还给了各种支撑。
五百介绍道:“五元文化是围绕弧光联盟的,这个联盟才是核心,我们有团队专门负责弧光联盟的运营和宣传,五元文化的中台、市场、电影、剧集各种部门,都是围绕联盟来走的。”
于是小娱问了刘英剑一个问题:“五元文化为你们提供服务收费吗?”
刘英剑直白的回答我:“当然不收费,你说哪去了。”
“业内有很多编剧联盟、公司之类的,但他们的出发点还是把这个做成产业,靠这个来赚钱或者获得资本青睐,”在于小千眼中,弧光联盟的成员聚在一起不是为了省钱或者挣钱,而是做出有表达、有品质、有格局的作品。
理想驱动下,弧光联盟有着从上延续到下的互助氛围,王斯阳把它形容成“大微信群”。
“谁有事了就在群里说一声,问有没有人来帮兄弟一把,有时候是编剧瓶颈,有时候是导演暂时缺位。”
这种氛围依靠所有成员的共同维持, 而王斯阳所体会到的五百的个人魅力和努力。
为了扶持这些创作人才,五百和弧光联盟的委员会将他们放在项目中进行历练,在判断新导演有能力独立做自己的作品之后,为其配备五元文化的成熟制片团队,避免新导演在第一个项目上踩坑。
“新导演没经验啊,不懂,骗他他也不知道,”五百说话很直接,“比如要转场的时候,摄影跟导演说过去装完设备天就黑了,不如这场戏甩掉,导演听话甩掉之后,制片人又来了说你一天甩一场戏不就超期了,你这怎么办。”
“我们制片人就要先替导演想好时间规划。”五百对于五元文化的制片团队十分自信,绝对不会出现剧组打架、发不了工资这些纰漏。
说到这里,五百还小小取笑了一下成员:“我们很多导演都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剧组给你吃喝拉撒都包办了,你专心搞创作就行。”
如今《扫黑风暴》播出结束,联盟中的王斯阳和宋啸作为导演,都要开始筹备自己独立执导的影视作品。五元文化作为这个联盟并行的一个影视公司,更是从项目投资到后期宣发到个人品牌打造,提供了一揽子解决方案。
其中王斯阳当初投递给五百的项目也已经列到了日程之中,但在这之间还有一部新的剧在等着他。
“我下一步剧的背景在2015年,我想把故事发生地还放在绿藤。”由此将弧光联盟群体智慧的结晶将在影视作品里不断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