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玲、陈凯歌以及各家协会:一场六耳猕猴和齐天大圣的话语权争夺战

《欢乐喜剧人》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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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料的,贾玲和她饰演的软弱、脓包的喜剧形象一样,投降了,致歉了。然后《欢乐喜剧人》也停播了,果然如其口号一般,“搞笑,我们是认真的。”

太认真了,一群靠着花木兰这具尸体吃干饭的河南狗屁研究人员,一堆号称要为河南人民讨说法的豫系媒体,再加上官僚做派的国社。面对这些,贾玲可是要上春晚的人,不道歉还能真的如花木兰般替父从军不成?

另外也有一群认真的,那就是在我印象中,本应该闲云野鹤、无为而治、“爱信信,不信滚,别打扰我飞升”的道家子弟,竟然也有一位中国道协副会长开始手撕其陈凯歌来了。原因嘛,也是这位副会长看《道士下山》看的太仔细,称“杀盗淫妄酒,何安下(男主角)犯了四条”。

不过接下来还有更可笑的,就是一直以西游记代言人自居的六小龄童,在微博为贾玲的道歉点赞,“好开头!那恶搞玄奘大师及世界名著《西游记》的影、视、剧、网络小说的诸位怎么办?”

我就特别想问了,“恶搞玄奘大师的《西游记》作者吴承恩应该怎么办?”

原来其实吴承恩是不用担心的,毕竟一个和尚可没有劳什子后人。但贾玲这事一出,你会发现,除了后人,连木兰文化研究中心的这些鉴人(鉴定之人)也能给你闹一闹。怪不得冯小刚看到也忍不住吐槽一句:“妖协要求《捉妖记》道歉。”

其实,木兰研究所、中国道协、国社以及六小龄童,骨子里都是一样的,这是一场抢占话语权的战争,类似于:你们这群六耳猕猴竟敢戏仿齐天大圣,吃俺老孙一棒!

当时,我曾经发了条朋友圈,说花木兰这事,是典型的中国旧式文人毛病:天天把公有领域的东西当私产,抢夺公共文学的话语权,估计想的是以后改编《花木兰》的都得交份买路财才行。

道协这事的抢夺意味就比较明显了,中国道协副会长孟崇然气的吹胡子瞪眼,但道协新闻发言人孟至岭道长却称“道协对于影片持有包容心态”,然后网络著名道家微博“道门网”也否认了呼吁封杀这件事,并质疑孟崇然参与这件事的真实动机。

其实六小龄童也一样,频繁参与各种西游研讨活动,然后面对国内外各种恶搞义愤填膺,天天以孙猴子转世自居。比如说,他就说过:

““改编可以,但不能肆意扭曲。尤其孙悟空不能和妖精谈恋爱,这是对名著的亵渎,也会误导现在的小朋友。名著改编是有一个底线的,这些角色的基本人物性格不能变。要防止一些打着‘时尚’、‘颠覆’的旗号来恶搞我们的传统文化的做法,这样做是有伤中国人感情的”、“我们当年演孙悟空,脚怎么站、棍子怎么拿、眼睛怎么看、为什么要这样,都是有讲究的。中国独一无二的猴戏表演艺术,不是你有名、脸上贴点毛就是孙悟空了”。”而孟崇然,说的是,“中华民族五千多年的文化历史决不能在你的手中断送!”并且认定陈凯歌是“扬佛抑道,影响宗教和睦。”、“卖国贼”。

伤害中国人民感情、对名著的亵渎、误导小朋友、影响宗教和睦、卖国贼……看得出,那一代人,多是这种上纲上线的语言套路,有点下死手的意味。

其实对于媒体而言,有三层不同等级的权利,

  • 第一层、最基础的就是质问的权利,让你难受一下;

  • 第二层,就是议题设置的权利,想让你关注啥就关注啥;

  • 第三层,最高等级的,就是一种封杀你言论自由的权利。

木兰文化研究中心,一开始用的就是第一层;然后随着豫系媒体的加入,大量媒介曝光,让普通观众不得不跟着他们的思路走,这是第二层;到了国社的加入,直接盖棺定论下来,好啦,不得不停播了,这其实就是隐形的第三层权利。至于道协这事,为了抢夺第一层权利,自己内部都不统一,可见名门正派在血洗光明顶之前,还是得先清理门户。

看到贾玲的委屈模样,就想到了她在春晚犯下的事:当时她和瞿颖演了个《女神和女汉子》,因为里面比较浮皮潦草的将女性简单定义为两种类型,且是按照男性审美角度出发,引发了几十个女权主义小组的抗议,还联名写了封信寄给广电总局、春晚导演组要求封杀这种作品。

看到没有,这些小组,动用的就是第三层的权利。

所以说,虽然在文化上,木兰研究所代表的是一种极左的思潮,而那些女权主义小组代表的是极右的思潮,但在行事逻辑上,倒颇有相同之处。

其实义愤填膺也就义愤填膺了,呼吁封杀也就呼吁了,但我非常好奇的是,为什么代表了社会进步力量的女权小组们,要跑去赋予广电总局、春晚导演组以话语权呢?弄得贾玲最后都感慨:“我觉得这个会把中国女性喜剧的路再给堵死了,我挺伤心的。”

对于这种事情,就有人评论道:“说喜剧的有一种豁免权,有点像西方宫廷的弄臣和小丑,扑克牌里小丑最大,比A和K要大,就是因为幽默和讽刺力量超过王权。楚庄王有伶人可以规劝他,汉武帝有东方朔,这都是可以追溯上去的传统。”

对于这种说法,其实就是言论自由边界在哪里的话题,讨论起来太像大学生辩论赛。

作为媒体人,我更愿意关心话语权的归属。而话语权这东西,虽然看上去有什么国家级、省部级、市县级等的区别,但更重要的是,你的受众是不是相信你、认可你。像很多南方人,尤其是岭南人士,过年过节从不看春晚(我也几乎不看),收视率低到北方的几十分之一,这个时候,管他春晚是不是黑了几十年南方人呢,你很在乎夜郎国的狗吠吗?

所以,当时的女权小组们,反正你们都觉得春晚这么low,代表了守旧势力,那为什么还要去赋予他,封杀一个女喜剧演员、封杀一种喜剧风格的权利呢?这就好比,这么多戏说、改写《西游记》的影视公司,有谁在乎过六小龄童、给过他一分一毫的专家费吗?当然,面对国社的批评,番茄台《欢乐喜剧人》如期停播,毕竟是机关大台,吃着一碗饭,还是情有可原的。

哎,一群本应最自由奔放的艺人,却在中国享受着从左到右最饱满的舆论监督。而与他们相反,最需要被舆论看管的另一群人,却一直享受着第三层权利的豁免权:成为了敏感词。

说起来,我也不喜欢贾玲在《欢乐喜剧人》里的表现,不是装疯卖傻,就是拿自己的肥胖开玩笑,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喜欢翻梗,剧本结构上不太花心思,而她的头像一次次被后期做成雷劈的特效,体现的也是电视文化工业媚俗的本质。但几乎她越这样,在节目里的排名越高。

无论是左派还是右派,这样一个被两边都瞧不上的贾玲,却以自嘲、自我牺牲的方式,满足了最大多数观众的喜爱。在我看来,这就是她足够聪明,也非常令人佩服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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